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重生

關燈
重生

第五十九章

景豐九年, 蔣國公府。

屋內的紗帳細密垂下,一個纖細嬌俏的少女捂著喉嚨,從噩夢中掙紮出來——疼, 脖子好疼!

是誰、究竟是誰處心積慮地要殺我?

紀明意猛地睜開眼睛,那股窒息般的感覺仿佛還無處不在,她登時從床榻上驚起。一旁伺候的婢女見她醒來,先是小心地瞧了瞧她, 問:“姑娘?”

姑娘?

我難道沒死?

不……不可能……臨死前的窒息那樣真實, 我當然是死了!

所以我這……

莫不是……又穿越了?

短時間內, 紀明意的心中經過了百轉千回,她迷迷瞪瞪地環繞了屋內一圈, 又看了眼床邊伺候她的婢女,她對自己目前的處境大約有了個粗略的判斷。

一回生二回熟, 再次面臨這樣的事情, 紀明意楞怔過後, 倒是沒表現得過於驚慌。她放下了捂著喉嚨的手,啞著嗓子,試探性地對旁邊的婢女說了句:“我渴了,想要喝水。”

聽得此言, 婢女嚇了一大跳, 喜極而泣地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說著,她匆忙小跑著倒了杯水遞給紀明意。

“姑娘慢慢喝。”婢女伺候著她飲下。

紀明意慢吞吞地將一杯水都喝完, 才有閑心考慮自己眼下的情況。

按照如今的情形來看, 她應當是又穿了。跟上次不同的是, 她穿到紀明意身上乃胎穿。這次卻是中途截胡,大概率這具身子的原主出了什麽意外, 方才被她撿了漏。

紀明意不知道自己這時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從靈魂的層面來說,她沒死掉,但這具身子跟“紀明意”已經沒有任何關系,甚至八成脫離了大周那個時代。

葛氏、陸家父子、柳昀、太平榮安、馨兒等等等等人,她都再也見不到了。紀明意揉了揉眼睛,只覺酸楚難受之餘,還有些疲憊。

人為什麽會留戀人生,便是因為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自己割舍不掉的部分。這一部分,有時候是某些東西,有時候是某些人。

可紀明意就這樣無聲無息被人勒死了,連個體面的告別都沒有。

她曾經割舍不掉的人,會傷心嗎?能走出她死亡的陰影,好好生活嗎?他們能成功找到那個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害她的幕後之人,有幫她報仇嗎?

紀明意垂目,一時發起呆來。

這時,又一位美婦人走進屋子裏,她對方才的婢女道:“胡鬧。珠珠剛醒,大嚷大叫地做什麽。”

婢女忙福身說:“夫人,姑娘好了!”

美婦人一楞,走到床榻邊,她溫柔地執起紀明意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眼裏隱隱閃爍著一顆晶瑩的淚珠。

紀明意見這位美婦年紀不大,卻端莊大方,風韻猶存,通身打扮氣派得很,相貌上甚至比紀明意的瘦馬娘親蕭氏都要美上幾分,而且她的眉眼間還含有一股貴氣。紀明意默默猜測,自己這回沒準是投生到了顯貴的鐘鳴鼎食之家。

死了兩回,醒來以後的命格卻愈來愈貴重,老天真是不停地在給她開玩笑。她百感交集地抿了抿唇。

然而,事已至此,生活總要想法子過下去。

推測美婦人應該是自己這具身子的母親,紀明意在感慨完後,發揮出了蒲草般的韌性,她怯怯地嘗試著叫了聲“娘”。

美婦聽到這聲“娘”,含在眼中的淚珠終於滾落。她抱緊紀明意,喃喃說:“珠珠,我的珠珠。”

紀明意被她抱在懷中,不明白自己這聲“娘”為何會擁有如此大魅力。美婦擦幹凈眼角的淚,摸著她的臉一個勁說:“我的珠珠,好了就好。”

紀明意再遲鈍也聽得出來,她從前肯定是得了什麽病,趕緊抓緊機會問:“我怎麽了?”

美婦楞了楞,問:“珠珠不記得了?”

紀明意果斷搖頭。

美婦笑著安慰說:“不記得不要緊,只要人好了,事情都能慢慢想起來的。”

言罷,她又將紀明意抱在了懷中,拍著她的肩膀,輕哄了足足有半刻鐘時間。

紀明意本就心緒煩亂,此刻又一頭霧水,幹脆就這麽任由她哄。

美婦終於放開她,吩咐身旁婢女:“翠微。”

翠微:“奴婢在。”

“你好好照顧姑娘,我去告訴國公爺這個好消息。”美婦又對紀明意說,“珠珠剛醒,別下床胡亂走動,若是累了,便再睡會兒,娘這就把你爹叫來看你。”

說著,美婦又俯身親了親她的臉蛋,方才離開。

從剛才的對話中,紀明意得到了三個消息——她爹是國公,她病了,但是現在她們都認為自己好了,以及旁邊這個婢女叫翠微。

紀明意學著美婦喚她句“翠微”。

翠微忙上前一步,欣喜地望著她。

紀明意道:“我腦子痛,好多事情想不起來,連我自己的名字還有爹娘的名字都忘記了,你跟我講講。”

翠微於是從頭說起:“姑娘叫徐意,父親是蔣國公,母親是鎮海侯盛家之女……”

“等一等。”紀明意聽到此處,忽然叫停,她楞怔地問,“蔣國公?”

她盯著翠微,不敢置信地說:“蔣國公徐彥?”

翠微笑著答:“是,姑娘記起來了!”

紀明意猛地屏住呼吸,她捏緊錦被。

如果她的父親是蔣國公徐彥,是她所了解的那個徐彥,那麽是不是證明她還在這個時代,還在大周一朝,還在景豐帝的統治之下?

還……還有機會見到從前的那些故人?!

以免弄錯,紀明意再次確認道:“是懷山之變以後,力保京城的蔣國公徐彥,對嗎?”

翠微道:“對對!姑娘,您連懷山之變都記得!姑娘真的全好了!”

紀明意強忍著呼出一口氣,她擦去眼角濕意,問:“如今是哪一年?”

“景豐九年。”翠微嘆氣道,“姑娘您都病六年了。”

景豐九年,原來距她死的那一日已經六年了啊。

紀明意沈浸在“景豐九年”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裏,沈默片刻,她問:“你口口聲聲說我病了,緣何我醒來一點兒病意都沒有?”

翠微說:“您病的不是身體。六年前,您意外落水,被救過來以後突然連話都不會說,爹娘也不認識,好像魔怔了一般。大夫束手無策,夫人只能帶您去天福寺,慧真方丈說您這是丟了魂,沒有藥可治,只能等魂魄歸位。”

紀明意:“……”

得,這古代當和尚的真是挺會編!這話,徐意她爹娘居然也信?好歹是堂堂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啊!

紀明意對古人的迷信程度有了新的認知,她略略思索著,出聲問了句:“我是六年前落的水?”

翠微說:“是。”

“具體是哪一日,你還記得麽?”紀明意問。

翠微笑道:“奴婢怎會忘,那天是二月十七,正好是那年新科舉辦殿試的時候呀!”

六年前的二月十七,新科舉辦殿試的時候,豈不是和她被殺正好是同一天?

這具身子的主人在那天落水,該不會,她當日被人勒死後,就直接穿在了這具身子身上?

可若是如此,我怎麽會對此前的六年毫無記憶呢?

紀明意一時非常疑惑不解。

誠然,她沒把翠微說的那個丟魂之說考慮在內。一則是穿越兩次已經夠離譜了,還丟魂,丟就算了,最離譜的是居然能被一個普通大和尚看出來?這麽多巧合疊加在一起,紀明意不太信。

再者,人總對自己的記憶有盲目的自信,這份自信使紀明意認為她是今日才正式成為徐意。

她眉心微擰,在獨自沈思。

翠微見她不再過問,便主動繼續道:“夫人和國公爺聽了慧真方丈的話,雖然著急,卻沒辦法,只能一直等。之後,武陵侯來了咱們府上,您見到武陵侯,倒是會說話了,但只認他一個,依舊不識旁的人。”

“武陵侯又是誰?”紀明意的思緒轉回來,她問,“怎麽聽著……我好像很黏他?”

翠微點頭道:“是呀,姑娘就是黏他。只要武陵侯一來,姑娘誰都不要,只跟在武陵侯身邊。若是幾天沒見著武陵侯,姑娘還要哭呢。”

紀明意聽不下去,伸出手阻止翠微繼續講:“……別說了,明白了。”

不得不說,翠微口中描述的此等行為,聽起來像極了花癡夢女才會做的事情。

紀明意這一刻更加拒絕相信自己從六年前就投身到了這具身子上頭——原來的徐意落水與我被勒死乃是同天一定只是巧合,不然我憑什麽一點兒印象沒有?且若真是我,我怎麽會對一個陌生男子隨便發癡?

甚麽武陵侯不武陵侯,紀明意打定主意,要是見到這位武陵侯,只管拿此前的生病做幌子,把這些花癡的蠢事都推到原主身上去。

紀明意又問:“那我這次,是為什麽病倒?”

翠微搖著頭說:“您那天纏著世子爺帶您去找侯爺,回來時就是昏倒的模樣,整個人都人事不知。奴婢那日沒跟著您出府,因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姑娘若是好奇,不若問問世子爺。”

“但是世子爺這幾天和侯爺一道出京辦差去了,恐怕您得等幾日。”

蔣國公府的世子爺,大概率是徐意的大哥。

紀明意貿然占據了人家妹妹的身子,當然不敢直接拿這事兒去問他,免得給人抓到小辮子,何況她對這事兒實際沒有太好奇,只是怕將來露餡,方才問翠微。既然她也不知道,那就算了。多一事兒不如省一事兒。

紀明意接著道:“世子是跟武陵侯一道去辦差麽?這位武陵侯,他和我們家很熟,會經常來咱們府上嗎?”

如果經常來,那……想一想翠微說的話,紀明意已經可以預見,等她將來碰見武陵侯的時候,會有多尷尬了。

翠微道:“是,侯爺是國公爺的得意門生,他經常來。”

言罷,翠微睜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問:“姑娘真的一點兒不記得武陵侯?”

紀明意興致索然地搖頭。

“武陵侯可是繼咱們國公爺之後,最冉冉發光的將星啦!他十六歲跟隨國公爺出征北漠,全殲瓦剌,打敗了瓦剌可汗額森,一雪懷山之變帶給大周的恥辱。”翠微的雙眼中泛著所有少女說起英雄時,那種癡迷的光。

她道:“武陵侯憑此戰得以封侯,那年他還沒有及冠呢!”

“您莫非都忘了?”翠微問。

紀明意想:這少年聽起來倒的確有幾分英雄氣概,難怪原主不黏別人專黏他麽,可見也不是個完全傻子。

想是這樣想,紀明意嘴上依舊冷淡地說:“忘了。所以以後別再提我黏武陵侯的事情,我那會兒病了,現在好了。病人做的事情,不能賴在我這個好人身上。”

翠微見她提起武陵侯一點兒感情都不帶,宛如陌生人般的口吻,她只好訥訥點了頭:“是。”

紀明意看她眼,很想接著問問翠微聽說過陸紈或者陸承沒有,又怕胡亂提起兩個陌生的人名會引起她的懷疑,猶豫一會兒,只得作罷。

她想著既然他們還在一個時代,以後總有機會慢慢打聽。

郎君那年高中會元,後來在殿試上肯定金榜題名。這幾年他若沒有外派為官,應當住在京城裏,九郎必然也隨父親入了京,沒準真像郎君說得那樣,還入了國子監。

巧的話,他們也許能在京裏撞見。

不急在一時,紀明意這麽告訴自己。

她在心裏嘆口氣,緩慢接受了自己死而覆生後,穿越到一個花癡女身上的事實。

算了算了,這次不是胎穿,不用重頭來,加之還在大周一朝,也不算和過去完全斬斷聯系,何況這個胎投得這麽好——權傾朝野蔣國公!的愛女!

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紀明意努力地說服自己,想以此來蓋住心頭的那些惆悵失意。

蔣國公很快被夫人盛氏牽來,見到終於蘇醒的女兒,他倒不像盛氏那般激動,只是和藹地笑了笑,放緩聲音問:“珠珠,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紀明意早在西安府時便聽說過蔣國公徐彥的大名,她從前一直以為蔣國公應該長得五大三粗,卻不想他竟是一副濃眉大眼,如此周正的長相。

從徐意父母的相貌來看,徐意長得應該不差於“紀明意”才對。

因為從前便認可蔣國公是英雄,所以紀明意這聲“爹”叫得比較容易,她說:“女兒就是頭還有些疼。”

徐彥好久沒聽到嬌嬌女叫聲爹了,他心下覆雜難言,忙愛憐地幫忙揉著她的太陽穴說:“爹這便讓府上的人拿爹的帖子去請禦醫。過幾日等你好些了,再讓你娘帶你到天福寺,請慧真方丈看看。”

對於丟魂的說法,紀明意是不太信的。但是眼前的爹娘都如此相信這位慧真方丈,她只好也入鄉隨俗,乖乖點了頭。

女兒大病初愈便如此聽話體貼,盛氏抹著淚說:“雖然病了六年,但是珠珠眼下還不到十七歲,女子最燦爛的年華等於是剛剛開始。”

“好了就好,這下國公爺也不必為退了珠珠與定北侯府的婚事而覺得對不起珠珠了。”盛氏溫聲道。

紀明意從這話裏聽出端倪——退婚,看來徐意曾經許配過人?

紀明意眨著一雙眸子望向徐彥和盛氏,徐彥見她眸光楚楚,遂嘆了聲說:“珠珠,是爹對不起你。”

“你抱病六年,爹恨不得以身替你。可爹不能強迫人家家裏的好兒郎等你一輩子。你與喬玄雖是指腹為婚,但喬玄畢竟是侯府世子,他身上還背負著傳宗接代的責任。”

“喬玄過了年就十九了,他已經等了你幾年,爹實在不好意思再耽誤人家。所以去年,我上定北侯府,作主替你退了這門婚事。”徐彥的聲調渾厚。他望著女兒,頗為慚愧地說。

徐彥這番退婚的作為的確不負定北侯家,但是辜負了女兒。若女兒遲遲不好,徐彥本打算養女兒一輩子。如今女兒好了,卻不知她心裏如何想,會不會怨恨他這個做爹的。

徐彥不知他此舉正中了紀明意下懷。

她上輩子已經盲婚啞嫁過一回,雖然陸紈的人品沒話說,但那跟葛氏的眼光也有關系。

這次可是指腹為婚!不一樣的!

況且,她心裏也還放不下……某些人。

退了好,退了好!我可不想一穿過來就趕場子似的又成親!

紀明意開心地想著。

這樣想,卻不能這樣表露,因為不知道喬玄和徐意從前是段什麽樣的感情,紀明意選擇了沈默。

徐彥見她這般,以為她心中掛念喬玄,又道:“若是珠珠想嫁喬玄,我聽說他至今還在相看,尚未定親,大不了爹豁出一張老臉不要,再親自去他府上一次——”

“不!”紀明意聽他這樣講,忙道,“不用了爹,我……我也沒有非嫁他不可。”

“婚事上的事情,日後再說罷。”紀明意生怕又從徐彥口中冒出個別的人物來,遂道,“女兒大病初愈,想多陪陪您和娘,暫時無心成婚一事兒。”

徐彥和盛氏對視一眼,沈默片刻後,徐彥說:“難得珠珠乖巧。”

“日後珠珠若是有了喜歡的人,再來與爹說。除了安庭,其餘的人,爹都會盡力為你打算好。”徐彥道。

安庭是誰?

紀明意心中再次冒出一個疑問,她想了想,決定按捺下好奇,暫時還是先不問了,免得又生事非。倒是通過短短的幾句話,讓她對蔣國公有了新的認識。

這人是個好爹,紀明意心道。

加上陳玉婷那次,紀明意總共投了三次胎,前兩世的父親,一個早死,一個市儈,都沒能在她心裏留下一個清晰的“父親”形象。

但對蔣國公徐彥,紀明意從前就很崇敬其的品性。如今接觸下來,發現他不僅人品高尚,更難得的,他在明事理的同時還能這麽愛惜女兒。一時間居然真讓紀明意體會到了父愛的感覺。

她一邊羨慕起原來的徐意,一邊真心實意道了句:“謝謝爹。”

女兒大了,不好再隨意對她做摟抱的動作,徐彥便輕柔地摸著她的頭說:“只要珠珠好,做爹的就開心了。”

紀明意揚了揚唇,甜甜地對著徐彥笑一笑。

出了女兒的房間以後,徐彥和盛氏一道往外走。

與徐彥不同,盛氏是做母親的,心思難免更為細致一些,想到方才女兒的模樣,盛氏躊躇了幾番,還是開口道:“國公爺,你瞧,珠珠的心裏是不是惦念著安庭在?”

徐彥的腳步輕緩,他沈吟著:“或許吧。”

盛氏瞄了他眼,溫聲道:“安庭那孩子我也喜歡得緊。如今珠珠好了,她既惦念安庭,不如等安庭回來,您在他跟前提一句試試?”

盛氏很明白蔣國公的性子,他與陸安庭是師生關系,情誼深厚,也正因為如此,徐彥更不可能仗著師長的身份威逼其娶自己的女兒。這麽些年來,陸安庭願意看在他們夫婦的面子,照拂珠珠一二,徐彥已很滿意了,他絕不會在終生大事上迫其低頭。

所以哪怕知道女兒對陸安庭可能抱著些許異樣心思,可徐彥也還是在女兒醒來的第一瞬間,就把話攤開跟女兒說明白了。

好在女兒沒有特別大的反應。

但盛氏作為母親,哪有不疼閨女的。尤其閨女一年年長大,總得出嫁,珠珠馬上要十七了,她自認對珠珠的心理了解得有八|九成,遂主動在徐彥面前幫女兒提了這件事兒。

徐彥負手,目光清明而銳利,他道:“安庭的個性,你我都知道。”

“這麽些年,他拒絕了那麽多欲與他結親的人家。我只怕我一提,他礙於我的身份,不好拒絕。可若是他勉強答應,珠珠嫁給他也不會幸福。”徐彥望著前方的小羊腸道,長嘆了口氣道,“珠珠是咱們的女兒,她病既好了,日後不會愁出嫁。”

“至於珠珠和安庭的事,容我考慮,推後再議。”

聽他講得如此決絕,盛氏也只能跟著嘆惋一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